贵州公司 袁仁蕙
接到书记 “以后项目食堂的采买由综合部负责”的通知时,我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近处的活动板房,心里真有些嘀咕:一个综合办的人,怎么突然要去采买各种菜蔬肉品了?文字图片、文件收发才是我的职责,食堂的柴米油盐,仿佛和我没有那么沾边,最多也是验收盘点。
但这不解,很快就被清晨农贸批发菜市场汹涌的声浪冲散。还未抵达,一股浓烈而迷人的油香就弥漫开来——那是现榨菜籽油的醇厚香气。经过时,耳边是巨大的榨油机隆隆作响。这暖烘烘的油香里,又霸道地混入了隔壁新开烤鸭店炉膛里飘出的肥美焦香。
每隔两三天走进这方天地,就仿佛踏入一个巨大而鲜活的调色盘。头顶是蓝色、红色的遮雨棚。菜摊上,顶花带刺的黄瓜翠嫩,番茄红得透亮,芹菜叶子上露水晶莹,绿意几乎要滴落下来。还有那红色大水盆里欢快游动的草鱼、鲤鱼。我都被这鲜活的生命力感染着。
卖肉的老板娘笑声爽利,风韵犹存,手起刀落间不忘热情招呼:“小妹,今天的仔排新鲜得很嘞!带点回去?”她脸上那真诚的笑意,确是招揽生意的金字招牌。“好啊,没问题,给我来5斤!”我也爽快答道,因为这正好在厨师给的采购清单之列。
当转移阵地,往菜场的更里面走时,脚下却需步步留心。因为有混杂着鱼鳞、菜叶和血水的地面很是滑腻。在有些摊位前我小心翼翼地挪动,稍不留神就会摔得四仰八叉。
抬眼看去,经验丰富的商贩们脚上清一色蹬着敦实的黑色防滑雨靴,不足两米的狭窄过道,摩托车却如游鱼般灵巧穿梭。喇叭声、讨价还价声、大货车卸货的轰鸣……种种声响奇异地交融,谱成一曲喧腾而生动的市井交响。
记得有一次买鸡时,看见摊主老板麻利地将宰好的整鸡装袋,径直小跑着送上路边一辆BMW的后备箱——车主摇下车窗,彼此一个心照不宣的点头。这小小的场景,让我窥见了菜场平等而高效的运行逻辑:无论宝马还是摩托,在这里都只为一口新鲜滋味奔忙。
正是在这市井沸腾的“战场”,我渐渐摸到了“当家”的门槛。起初连累厨师颇费周章。当我兴冲冲买回“水灵灵”的青菜,他只看一眼便摇头:“这些是打水了的,这菜心明天就得烂!”他耐心教我:菠菜要挑叶片挺括、根茎脆嫩的;鱼要看眼珠清亮,鳃色鲜红,指压下去有弹性;刚宰的鸡,摸一摸皮肉,温润中带着微微的弹性才够新鲜。这些从现场实际中耳闻目睹直接学习到知识,让我掌握了项目管理手册未有记载的生活常识和技巧。
讨价还价更是一门微妙的艺术。当卖菜大姐利落地称完菜说:“八块四,给八块整吧!多谢你常来!”那份爽快里藏着熟稔的人情,希望我经常到她这里买菜。而在肉摊前,我分辨五花肉、梅子肉、肥瘦、板筋、前蹄后膀不同部位细微的口感差异,心里默默计算着性价比最优解。
当我吃力拉着沉重的小拖车,满载着青翠蔬菜与新鲜鸡鸭鱼肉走出菜场时,一种奇异的连接感在心中滋生。自己采买的不仅是鲜活食材,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曾经不解厌烦的“买菜任务”,如今豁然开朗。书记让我俯身触摸这最真实的市场脉搏,正是要我明白:项目运转的根基,不仅仅在图纸和混凝土里,更在这每一分钱的精打细算与珍惜每一份资源的来之不易之中。
白菜价里藏着金算盘,小菜篮能拎出大管理。平日里在工地与菜场之间穿梭,我领悟了“降本增效”这沉甸甸四字的烟火气内涵。它要求我们既要有工程师的缜密,更需葆有持家主妇的精细与热忱。
无论身处塔吊林立的云端,还是脚踩菜场湿滑的地面,服务的本质从未改变。当项目食堂飘出饭菜香气,看着同事们吃得满意实在,踏实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原来项目部综合部为职工群众服好务,就在这一蔬一饭的精打细算与真心实意中完成着最朴素的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