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版:文艺副刊总第3316期 >2025-04-04编印

清明雨落
刊发日期:2025-04-04 阅读次数: 作者:
  贵州公司 潘 丽
   清明,宛如时光长河上一座特殊的桥,被丝丝春雨轻柔地开启。每至此时,空气中那股潮湿与哀愁交织的味道,便会不由分说地将我拽进往昔,拽进与爷爷相伴的悠悠岁月。
   小时候,清明于我而言,是新奇的。跟着大人们在墓前摆放供品,瞧着那花花绿绿的吃食,满心都是好奇;看那纸钱在风中飘飞旋舞,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觉着有趣极了。那时的我,根本不懂生与死的界限,也不明白那一方矮矮的坟墓究竟承载着什么。可爷爷的离去,却如重锤,狠狠敲醒了我,让我真切地尝到了清明的苦涩与沉重。
   爷爷是个沉默寡言却满心是爱的人。在我的记忆深处,他总穿着那件洗得微微泛白的中山装,头戴一顶旧草帽,像个不知疲倦的老黄牛,穿梭在田间地头。爷爷的双手,布满老茧,粗糙得像老松树皮,可抚摸我的头时,却轻柔得像微风拂过花瓣。
   犹记得那些夏日的夜晚,院子里葡萄架下,枝叶在月光里影影绰绰。爷爷摇着一把大大的蒲扇,蒲扇“呼哧呼哧”地响,爷爷用它为我驱赶着蚊虫。他讲的故事,从嫦娥奔月的凄美,到牛郎织女的浪漫,每一个都像神奇的魔法,点亮了我童年的夜空。我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像缀满星星,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的崇拜。而他,总是笑着,眼角的皱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宠溺。
   爷爷还会拉着我的小手,带我去田间。弯着腰,像个耐心的老师,一株一株教我辨认农作物。声音带着泥土的质朴,“乖孩子,看,这棵是玉米,那株是高粱”,还手把手教我除草、施肥。我呢,像个调皮的小猴子,在田埂上蹦蹦跳跳,有时不小心踩坏了爷爷辛苦种下的菜苗,他也不恼,只是轻轻刮刮我的鼻子,温和地说:“没事,孩子,重新种上就好。”
   可命运太过残酷,那个寒风如刀割的冬日,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当我听到这个消息,脑子“嗡”地一下就空白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我不敢相信,那个一直守护在我身边,给我温暖、为我遮风挡雨的爷爷,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此后的每一个清明,我都怀着近乎虔诚又哀伤的心情回到老家。站在墓前,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我小心翼翼地把鲜花放在墓前,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爷爷那和蔼的笑容,像冬日里的暖阳。风,轻轻地吹过,带着丝丝凉意,却又好似在温柔地呼唤我的小名。
   我想起爷爷送我上学时,目光坚定又充满期许,反复叮嘱:“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想起我生病时,他守在床边,眼睛里满是焦急,不停地为我掖被角;想起我取得好成绩时,他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那骄傲的神情,仿佛我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孩子。这些回忆,像一颗颗璀璨的珍珠,串起了我对他的思念,在我脑海里不断放映,每一幕都清晰如昨,却又遥不可及。
   如今,我已长大成人,走过了许多的路,见过了许多的风景。可每当遇到困难和挫折,满心疲惫时,我总会想起爷爷,想起他曾对我说过的那些鼓励的话语。爷爷虽已离去,但给予我的爱和力量,就像一盏明灯,始终照亮我前行的路。
   清明的雨,淅淅沥沥地飘落,像牛毛,像花针,打湿了墓碑,也浸湿了我的心。这雨,仿佛是天地间悲悯的泪,为逝去的亲人而流。我静静地站在雨中,任雨水和泪水肆意流淌。我知道,生与死,是不可跨越的界限,他已在另一个世界。但我也坚信,我们之间的祖孙情,就像深埋地下的根系,紧紧相连,不会被时空隔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