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版:文艺副刊总第3313期 >2025-03-14编印

十年的邂逅
刊发日期:2025-03-14 阅读次数: 作者:
  路桥公司
  谢妮
   晨光初露时,伶仃洋的潮水正轻吻着南沙的堤岸。依偎在旁的蒲州花园,早雾总比别处散得慢些。我是这里的常客,来南沙工作的这十年,已记不清到底邂逅了多少次这样的早晨。我踩着露水浸透的青砖往深处走,石缝里冒出来的蕨草总会勾住我的裤脚,像是某种固执的挽留。
   花园东区的松树林此时还沉在靛青色的梦里。十年前初遇时,那些歪斜的绿漆长椅爬满了龟裂的纹路,如今换成了粉红色,虽然漆色仍有些斑驳却够明媚亮丽。晨光从松针间隙筛下,将薄雾切割成了悬浮的金粉。有遛狗的老伯踩着落叶经过,塑料拖鞋与石板路摩擦的声响,惊起了一群翠鸟,鸟影掠过的地方,十年前曾是斑鸠筑巢的驿站,而今已成了莫奈风格的玫瑰园,引得游人争相驻足。微风拂过,花香与笑声一同漫过砖石,连时光都变得格外温柔。
   荷兰风情小屋的尖顶最先接住了朝阳。红砖墙上的爬山虎在逆光中舒展,每一片新叶都举着晶莹的露珠,仿佛要替那些消失的岁月作证。十年前这里荒草丛生,摄影师们只能扛着三脚架在废墟里寻找构图;而今帐篷咖啡馆飘出拿铁香气,精心装扮的姑娘正倚着风车摆弄身姿,无人机掠过时,惊散了草地上饮露的凤蝶。
   穿过水乡一条街的白石拱桥,姑苏园的青瓦上已蒸腾着乳白的水汽。晨练的老人在廊下打着太极,绸缎衣袂拂过石栏时,惊醒了趴在桥墩打盹的橘猫。十年前这仿古建筑刚落成时,我曾见画师在粉墙上描摹水墨荷花,如今那些颜料已被雨水晕染成朦胧的旧梦,墙角那一丛野蔷薇,年复一年攀着灰墙生长,把晨曦酿成了蜜,滴进了桥下睡莲半阖的唇间。
   最爱的还是那片海堤。走到木头栈道尽头,能听见咸涩的海风卷来伶仃洋的潮歌。十年前我在此处拾到过一枚游乐园徽章,今日掌心接住的,却是从天后宫檐角坠落的铜铃声。对岸虎门大桥的轮廓在晨雾中浮动,如同未干的水墨,而脚下礁石缝隙里,新生的藤壶正悄悄漫过十年前我偷偷刻下的名字。
   十年足够让荒园重生为绿野仙踪,让游子长成故人。当第一缕阳光爬上霍英东铜像的肩头,卖水果的阿婆摸了摸一年比一年鲜亮的银色发卡开始招揽生意。她总笑着说:“靓女,食啲生果啦,甜过旧年喔。”——不知是果实当真更甜,还是我们早已学会,将时光的酸涩酿成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