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司 肖本懋
下班后照常与母亲通一道电话,母亲说着“最近家里的花生熟了,我去市场上给你买一点,寄过来”。我是素爱吃花生的,母亲一直记挂着,心中不免一阵暖意。挂断电话,心中多了一丝隐隐的期待,但是不知为何,我猛地想起了老家刘爷爷,记忆里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每次我路过他家时,他总会塞给我一把新鲜的花生,想到这,我心头一颤,儿时的回忆如泉涌,激荡出了心中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刘爷爷住在老家屋子左侧一棵大杏花树旁,一座外墙用黄土和麦秸夯实的土房子,房顶是用青石瓦盖的,屋里是很干净的白墙,屋内摆放的东西是整整齐齐的。最左侧是独立出来喂牲畜的一间小屋,门口有个用木板堆砌的狗窝。最中间分布三间屋子,从左到右依次是卧室、客厅、火炉房。客厅的大门是用木头做的两扇大门,推开便发出吱呀的声音。最右侧是间大大的厨房,门口整齐的码列着一堆堆的柴火。门前是一片宽敞干净的院坝,庭院左边是一片用竹篱笆围着的整齐菜园,右边种了一排排花,有鸡冠花,串串红,紫茉莉……
我是非常爱串门的,在别人家一待就是大半天。当然,我必然是刘爷爷家串门的常客。印象里也是如今天气微凉的时候,刘爷爷会摆个小凳坐在院坝里,穿着一件样式陈旧的衬衣,整齐的板寸鬓角散落着零星的白发,手里握着一簇花生苗,细细的摘下吊在上面一颗颗饱满的花生,一把把的放进面前的簸箕里。旁边围着的是一摞摞捆扎得齐整的花生杆秧。他笑眯着眼招招手喊道“快来,吃新鲜花生”。说着起身去屋子里拿出了小凳,我坐下,一边帮着刘爷爷摘花生,一边把剥好的花生粒往嘴里送。
“我啊,最爱吃花生了,一口气种了一大片花生地,今年花生的收成不错,胖乎乎的果子,留到过年也够吃了,够吃了,”刘爷爷一边笑眯眯的说着,一边把摘下最饱满的花生轻轻的放在我手上,“喜欢吃就使劲吃,不怕的。”花生的清香充斥着我的口腔,甜丝丝的。
天气越来越冷的时候,刘爷爷家的火炉房通出来的小烟囱,便慢慢晕绕出一缕缕的烟雾,串门客的我趁着木门的缝,猫着眼偷看着右边小屋坐在火炉旁的刘爷爷,他笑眯着眼招招手,轻声细语说道“快来屋里暖和下”说完便起身拿毛巾掸了掸旁边凳子上的灰尘,然后将椅子移到了火炉最佳位置招呼我坐下,接着赶忙着往火炉里添了一块又一块的柴火,他踱着碎步走进了旁边的粮仓,我只听见一段窸窸窣窣翻袋子的声音,而后他一双大手捧着快要溢出来的花生朝我这里走来,让我用衣服兜住,花生就像雨一样的落在了我的怀里。“这是晒干的花生,前段时间天气好,晒了几个日头就晒好了,不要拘束,快吃吧。”虽然他脸上溢着笑眯眯的眼睛,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怀里的花生。后面来爷爷家串门的人越来越多了,乌泱泱的围在了火炉旁,我聚精会神地听着大人们的聊天。
“我是1970年参与这里阳安铁路建设的。当时,我记得很多人啊,都是第一次背井离乡来参加铁路建设的,那时候住的条件也不好,都割茅草来盖房子,但是都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到处贴着大大的横幅,‘修好铁路,让党中央毛主席放心’那时候机械化程度低,我们都是搞人海战术,漫山遍野都是人啊,大家扛起铲子洋镐,推着木板车一车车的拉着土。红旗飘飘大家都干的热火朝天,那时候的场景我到
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刘
爷爷自豪地说着他曾经参与阳
安铁路建设的旧事迹。“那时候
修铁路是不容易啊,条件太艰
苦了”其他人纷纷感叹着。刘爷
爷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的日期笑
眯眯地说道:“噢,明天又该去
拿铁路工退休补助了。”记忆里
的围坐小火炉,地上散落的花
生壳,旁边打盹的小橘猫,大人
们铁路修筑的回忆。炉火烧得旺旺的,心里暖暖的,嘴里甜丝丝的。
刘爷爷在我参加工作第一年的暑假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如今每逢过年回老家都必经那条阳安铁路,但是再也听不到那段70年代铁路建设的艰苦回忆了。站在门前向左看着杏树旁的房子,瓦是红色的,外墙是白白的瓷砖,火炉房的那缕烟雾已经不知道飘向了何处了。
思绪总是被拉到了记忆最深处,他还是那个笑眯眯的老头,还是那个每年寒来暑往每个月骑着他的摩托车去社区领铁路工退休补助的老头,还是那个捧着花生给我的和蔼老头。
花生变成一场雨落下,落在刘爷爷艰苦奋斗的铁路建设岁月中,落在那个火炉房外干净的庭院里,落在儿时火炉旁我的怀里,落在异乡铁路建设者的心头上,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