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版:文艺副刊总第3257期 >2024-01-19编印

一寸花开
刊发日期:2024-01-19 阅读次数: 作者:
  贵州公司 潘丽
   爷爷是个建筑工人,为生计奔波那几年伤了身体,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伤邪入体,落下了终身卧床,即使是家里那么多年的中医根底,爷爷也无法挽回逐渐失去知觉的下半身,后来也就瘫痪在床了。奶奶一个人要顾着家里,也放不下乡间田地,爸爸和大伯算是子承父业,拾起了建筑这门行当,为家里分担了压力,却也冷清了这一屋三舍。爷爷移动不得,每日便只能抬头看看窗外这一隅,人也日渐消沉。奶奶为了让爷爷多看些风景,不知去哪寻得一株芍药,种在了玻璃窗外的世界,丰富了爷爷的整个视野。爷爷仿佛随着花鲜活了许多,又拿起了医书,重新摆弄起了草药,那时候,家里来求药的人要排得蛮远哩。
   芍药活的争气,每到五月开得尤为漂亮,枝繁叶茂,争奇斗艳,粉白色的花大朵大朵的占满了枝丫,像一个个粉衣姑娘在枝头说话,年少的我总爱偷摘那么一两朵,只为短暂的一个黄昏,夜里披上床单簪上花,谁还不是个“宫里的娘娘”了,幼时只觉得是童趣,不知数的摘了一次又一次,饶是花开的再多,也顶不住我三五天的折磨。奶奶也曾教训过我,与我说:“这枝头的花儿,不摘下来,日日都能见着,若是贪心摘了,也不可浪费,这芍药花,用处大着呢。”
   奶奶心疼我折损的芍药花,装在簸箕里,晒在了太阳下,她说磨成粉能入药,我原不知这花有这神奇功效,彼时还有些许自责,爷爷见我如霜打的茄子,怕我想太多便不开心,跟奶奶嘀咕了两句,晚上我竟然见着一盘鸡蛋芍药花。新鲜的芍药花裹着金黄的鸡蛋,炒了一盘,我嚷嚷着这是个什么东西,竟也能吃?爷爷见我没了沮丧的情绪,夹起一块放我碗里,同我说:“这芍药花最是神奇,美丽又美味,可做食补,可做观赏,跟这鸡蛋一同煎了,清热解毒,活血止痛。”唔,竟是真的,十分美味。好家伙,这一下,芍药花更是遭了我的殃,隔三差五就要吵着要吃上一回这美味的芍药鸡蛋花。
   那时顽皮又贪嘴,图一时之快欲,我并不懂那是爷爷透过窗能见到的不大的世界,是奶奶许给爷爷最美的风景。一花一世界,那方寸之地,困住了博学多识的爷爷,也困住了奶奶二十余年的年华,奶奶希望爷爷从“困”中走出,爷爷自责自己不曾给过奶奶好的生活,这一株芍药,是他们之间最默契的存在,困在方寸之地的他,应该懂这是奶奶的浪漫吧。爷爷卧床数十余载,奶奶便陪了半生。
   后来爷爷离开了方寸,奶奶也失了方寸,那株芍药也不再长于那窗前的方寸了……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来芍药花语,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