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机关 申志远
今天是国际劳动妇女节,我又记起了我的外婆,一个默默奉献的五局家属,一个含辛茹苦养育三个子女的母亲,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劳动妇女。
外公64年时招工到了五局,两年后便前往成昆线,开始在山岭深谷与巨石天堑搏斗,养育子女的重任就落在了外婆肩膀上。彼时营山县的农村里,饥饿始终是人们奋力对抗却无处不在的阴影,缺少农械、化肥的年代,挣工分是喂饱自己和孩子的重要途经。外婆和每个辛勤的劳动妇女一样,天不亮便开始一天的操劳,家里三个孩子要喂,地里的庄稼更是娇气,不到十岁的孩子们也都被发动起来,满山遍野地寻找喂猪的饲料,“打猪草”成为我母亲最为深刻的童年记忆。外婆一直苦恼的是即使她和其他男壮劳力干一样多的活,也会因为是女性,比人家低了20个工分,让分得的粮食捉襟见肘。好在家里还有一块小小的自留地,这片不到五十平方的地在外婆的精心照看下,供应了全家四口人的蔬菜。
全家人都盼望着外公的来信,外婆不识字,信要邻居读给她听,读着读着,思念和艰辛从字里行间溢出,她总是湿了眼眶。孩子的学费,食盐与药品都得依靠外公寄回补贴家用的工资。母亲曾记得自己的学费拖了整个学期,才在学期末补交了。可是来自川西山里的信翻山越岭,总是不能按期抵达,外婆总是和同村外祖母争吵,外公的母亲认为外婆私藏了外公的工资,反反复复地叉着腰在田间地头大声骂着老实的外婆,薄脸皮的外婆委屈得流泪,只能低着头忙碌着。外婆去世很多年后,外公告诉我,外婆曾经告诉他,“日子太难了,真想一把火把房子点了,一了百了”,可是外婆同我们后辈从没有提过这些伤心的故事,记忆里的她总是笑盈盈地准备着午餐,安静地看着孩子们打闹。
和现在五局家属来工地探亲截然不同,那个没有高铁飞机,没有导航指路,甚至连公路都不多的年代,探亲是一件有些挑战的事。外婆去探望过外公,在大凉山深处的喜德县,从营山县出发,不识字的外婆不知道问过多少人,饿了多少顿,赶了多少车,走了多少步,转过多少山河,才抵达了外公所在的工地。可艰辛的旅程背后,外婆一点也没有伤心,每次提到喜德,外婆的脸上总是带着笑,仿佛那里不是大凉山深处的贫瘠小县城,而是吹着暖风的花海。
后来的日子总算在一家人的辛勤和努力下越来越好,不久后外公前往湘黔线,奔赴五局下一场奋战,外婆也随他来到了湖南,把家安在了湘西这片刚被铁路唤醒的土地。外公的工资涨起来了,三个长大的孩子找到了工作,离家奔向铁轨远方,外婆也找到了新的任务,照顾孙子孙女们。我便是吃着外婆的饭长大的,她叫我早起,带我玩耍,帮我洗衣,在流泪时哄我,在贪玩时管我,在获奖时表扬我,她给了我这个湖南人一口纯正的四川话,也将踏实、慈爱、奉献、责任一一呈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受益至今。多年后她在湖南去世,远在上海上大学的我突然一阵心悸,跌坐在宿舍的阳台上,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很多年后的一个傍晚,我一个人坐在黄桶北站的工地,看见探亲的家属背着娃娃来工地探望还在干活的工人,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打上一层金边,我分明看见了外婆的影子。我说不出多的赞美的话,我只看见五局的男人们用钢筋水泥搭起国家的骨干,而男人背后的她们则用奉献和付出默默撑起一个家的顶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