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版:文艺副刊总第3089期 >2020-08-21编印

我的船拐子父亲
刊发日期:2020-08-21 阅读次数: 作者:
  四公司 伍毅夫
   我的父亲本名很少人知道,大家都爱叫他外号“船拐子”。船拐子在我们家乡南充嘉陵江一带就是拉船的纤夫,靠在河边拉船跑运输来维持生活。
   1958年夏天,父亲才16岁时,就到南充市火炬水上运输社开始拉船,在嘉陵江边当了名纤夫。听父亲说过,那职业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就说拉上水船,脚要蹬成八字脚,号子喊得不歇气,颈项拉成鹅颈项,头几乎挨到地上油光石,没有晴天雨天,没有严寒酷暑,一年四季就在江边往返。父亲拉的木船上至广元、下到重庆,拉的都是盐、布等日常用品,一个月下来能挣几十块钱。几年后,有了点钱,父亲就结婚安家了。
   后来由于公路修通了重庆到南充、广元等地,水上运输就没有多少活干,父亲就在家闲着。1964年成昆铁路大会战开始,铁路部门到地方招工,当地劳动局就推荐父亲来修铁路。父亲说:“铁路就铁路,虽然离家远了点很辛苦,但为了谋生,总得有个事干。”从此,父亲就当上了一名铁路工人。
   一次,父亲告诉我,拉船的船拐子到铁路上还大有用场。刚来到大渡河时,河上公路索桥还没架起,全靠渡船运送汽车来往过河,处里知道父亲拉过船,就叫父亲去渡船上工作,但不是拉船,而是去拨船,就是在船上用竹竿去指挥船的航行方向。
   听父亲说,大渡河的水可比嘉陵江的水凶多了,那白浪翻滚,很远都能听到水流的吼声,汹涌的激流弄得渡船不听使唤,人往左拨,船就往右拐,全靠人的力气和技术,船才听话。过往的汽车司机,看到父亲的操作,都夸这“船拐子”还真有两下,把大渡河水治得服服贴贴的。
   记得父亲曾给我讲过一件惊心动魄的事,使我终生难忘。有一次摆渡中正好遇上大渡河一带下暴雨,河水猛涨,波浪打得渡船摇摇晃晃,上下起伏,不停地颠簸。忽然一个丈把高的巨浪向船头扑打过来,船头一下就扎进水中,船尾翘起高出水面,只听一声巨响,船上拉的钢索绳固定桩被巨浪斩断了。一连几个大浪扑打过来,把渡船冲走了,水浪卷着渡船像脱缰的野马向下游窜去,等浪头散去,渡船已被冲出一百多米远,渡船就在激浪的撞击下左摇右晃。当时为保住船,父亲在船上领着几个纤夫与汹涌的大渡河水展开了搏斗,一会儿船漂在浪尖,一会儿又栽进旋涡,一会儿躲过礁石,一会儿又冲过激流,就这样凭着熟练的驾船技术,抱着人在船在的心理,一路和激流搏斗,机智勇敢的闯过险区,硬是保住了船,在大渡河上创造了一个奇迹。
   大渡河公路索桥架好后,父亲就
   离开渡船编入工程队,在队上打隧道。
   由于他工作积极,爱管“闲事”,把队上
   的“闲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干,不久就
   入了党,还当上了工班长。一次队上的
   抽水机安装在河上的木排上,一天河
   里涨洪水,眼看木排就要被冲走,在这
   万分危急的时刻,父亲带上一根大绳
   子跳下河去,几个鹞子翻身,就游到河
   中间,用绳子把木排牢牢拴住,避免了损失。队长说,多亏这“船拐子”,要不大家都干着急,眼睁睁地看着抽水机被洪水冲走。
   父亲55岁退休。1997年被查出癌症,一直在处医院医治。后来父亲不行了,我特地请假去伺候他。他在患病期间还很坚强,也很乐观。在临终前他把我叫到跟前,把身上仅有的18元钱交给我,要我转交给党组织,作为他最后的一次党费。当时,我满眼泪花,捧着父亲的党费,感到这不是简单的十几元钱,而是一个共产党员的赤诚之心,也是一个赤子对祖国母亲的热爱。
   我遵照父亲的遗嘱,把他的骨灰一半洒在铁路的路基上,让他和铁路永远在一起,一半洒在嘉陵江里,让他永远和家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