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版:文艺副刊总第2981期 >2018-06-22编印

念念
刊发日期:2018-06-22 阅读次数: 作者:
机械化公司杨蓁蓁      有人说,放下执念,与心中的自己和解,与内心的父母和解,是一个人开始变得更好的迹象之一。年少的我不懂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始终固执地、默默地与父亲对抗,最终伤了父亲,也困住了自己。
  每个人的成长,都会受一些伤。我的父母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离婚,并先后各自再婚。父亲在这段失败的婚姻中是绝对的过错方,他犯了极大的罪——“偷盗”,他“偷”了我母亲身为一个女人应该享有的美满婚姻之乐,“偷”了我作为一个女儿应该拥有的健康成长之路。我指责父亲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由于单位改制,他在离婚前几年一直处于待业状态,每天沉迷于打牌混日子,家庭战争一触即发,我整日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中;我怨恨父亲不是一个睿智亲切的父亲,他对教育没有什么概念,只希望我能听话,好好读书,长大找一份诸如老师、医生一般稳定的工作,至于我的个性和心理,他无暇顾及。我记得年少时,父亲与我屈指可数的几次深入交流都收效甚微,渐渐地,我原本打算向父亲敞开的心扉又重重地合上,落满了尘埃。
  怀着对父亲的怨恨与不解,我慢慢长大,成为了一个执拗、敏感又独立的人,内心缺乏安全感。原生家庭和童年的不健全给我造成了深刻的影响,我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羞于表达的人,与父亲的心结也并没有随着岁月而化解,反而因为大学选择专业、择业等大事与父亲意见不合,导致心结越结越死,隔阂越筑越高,渐渐疲于俗事,相见两无言,只怕一个问得尴尬,一个答得敷衍。
  参加工作后,由于离家较远,一年到头也就只有一两次回家小住的机会,却发现父亲一下子就迈入了老年,不经意间就长满了皱纹、挂满了银丝,居然还有了啤酒肚。我开始观察父亲,发现他后来找的那份工作不仅要重头学起,而且比我想象中要辛苦;发现他改掉了沉溺于打牌的坏习惯,已经回归了家庭;发现他在40多岁时,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次性考到了驾照……突然间我回忆起这些年被我忽略的点滴:高中三年父亲每隔两三个星期都会来学校给我送饭改善伙食,父亲的厨艺很好,而且送来的全是我爱吃的,班上的同学都会羡慕得围过来,这个时候我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父亲带给我的自豪感;每次我从外地回衡阳,父亲都会抽空或者请假来车站接我,我在衡阳时,如果下班或者在外玩得比较晚,只要我提出要求,父亲也会尽量来接我,因为担心不安全;当我提出想利用业余时间报班学习提升自己时,父亲也会支持我并帮我四处打听……
  诚然,父亲当年犯的错无法掩盖,但我看得出他有心弥补。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慢慢变好,而我也日益成熟,不仅了解了一些教育及心理方面的知识,开始学会释然与知足,同时也开始审视自己的不足,如果我能在“情绪管理、述情、共情”方面做得更好,是不是能够更早与父亲和解?
  有人说,父母也是世间在苦难中行走的两个普通人,也是第一次当父母,不能苛责他们的不完美,他们有负面情绪也是理所应当,他们给子女的伤害,比起他们自己所承受的,简直轻如鸿毛。是的,家庭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柔软,柔软到我不由自主地想收起自己浑身的刺。我开始学习与父亲相处,与父亲一起逛街,互相给对方挑衣服,然后嫌弃对方的品味;与父亲一起看电影,向他展示我生活的世界;尝试与父亲进行良好沟通,主动和他分享生活中的琐事和自己的看法……虽然是迟来的幸福,但我很开心,我能看出,父亲也很开心,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念念,是一念放下,放下执念,才能拥抱幸福;念念,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如龙应台在《目送》一书中所说,我们用目光目送父母慢慢远去,他们走远了,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但他们的背影还在告诉我们:“不用追”,我想后面应该还有一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