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司刘一佑 我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缘由或许是贱体抱恙,皮肤时常过敏,所以一直以来都尽力让自己保持在干净卫生的环境里。当看到他们那沾满灰土扬尘的工作服,布满泥水印渍的鞋,填满黑色污垢的指甲缝,实在不得不嫌鄙。
而日日与我相伴的也是一头肮脏的“怪兽”,它全身都沾满了泥浆,一层一层,不断凝固,又不断覆盖再凝固,腹中时刻翻搅着粘稠的浆水,而它的眼睛,更是被污渍遮蔽。但是,我们却不得不需要它,它日日在我身旁吞吐泥浆,发出低沉浑厚的呻吟,满满的是愤懑和委屈。
而被它报复是在今早。我的同事无事闲来,伴我少顷。那头“怪兽”依然在被奴役着工作着,耳旁依然是那种低吟。同事一边曲身注视它的眼睛一边问:“这个压力表,现在的指数是多少啊?”它那覆盖满污渍的眼睛早已浑浊不堪,我便费力地擦拭着。它像被我刺痛那般,突然间,一股强烈而污浊的浆体喷面而来,只感觉到浓稠的液体开始从我的头往下流不断蔓延,轻易地穿透衣服侵蚀皮肤,在皮肤上缓缓凝结。工人不好意思地说:“接管阀门坏了,就喷浆了……”等我回到办公室,泥浆早已凝结成块,一碰即掉,只是在皮肤上留下一片污黑的印渍。
我在淋浴间使劲擦洗了身体,又在洗衣房不断搓洗着衣服。看着布满密密麻麻污点的衣服,怎么洗也洗不掉。看着指甲缝里填满了黑色污垢。我突然意识到,我也和他们一样了,和我所嫌鄙的他们一模一样了!
回到寝室,更衣完毕,却感背后如若针刺,如此再熟悉不过的感觉——过敏了。我吃了过敏药,回到现场,它依然在发出那种低吟,现在我知道了,这原来是它的嘲笑声,是对投鼠忌器惺惺作态的我的嫌鄙!的确如此,没有人会愿意满身污浊,而满身污浊的人,却是干净的,这是认真负责的态度,是亲力亲为的精神,是不怕脏不怕苦不怕累的最好凭证。无论领导还是工人,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污浊。漫天尘埃,满地泥泞,我们既在此,怎会有颜面洁净?
同事笑着问我:“衣服洗不干净了吧?”我也笑着说:“没被喷过一身浆,怎么好意思说我是做过压浆的?”那件衣服上的污点,仿佛也变成了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