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版：文艺副刊
“神”不说话
刊发日期：2013-11-13 阅读次数： 作者：
机电公司
刘筑娜
很多年以前，我看过一个故事。
有一个人，觉得做神十分容易，于是找到耶稣，声称要替代他成为众生的神。耶稣对此报以微笑，从神龛上走下来让位给年轻气盛的男子，只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说话。
这是个很简单的要求，年轻人自然答应了。可是事情的结果是年轻人违反了约定，因为他看到一桩因钱袋而引起的纠纷案，实在忍无可忍，从神位上走下来调解了这场纠纷。在这个故事里，真正打动我的，是耶稣的要求——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
神不说话，因为他看到了语言的力量，并愿意为驾驭这种力量而保持长久且深刻的缄默。
早在人类狂妄地竖起巴比伦塔想要戳破神的面纱时，上帝便创造了不同的语言轻易瓦解了人类的尝试。此后，沟通的困难携着膨胀的野心在地球上引起战争，混乱，隔阂，仇恨，人类无心亦无力挑战神的威严，反而陷在语言创造出的迷宫和言外之意的重重深影下跌撞挣扎。而神在安静的微笑中隐藏得更深更安全，因为他早已发现了更加可怕的利器——流言。甚至无需引导，流言有自己的生命力和方向感，迈着最轻柔的步子，所向披靡。
在这个科技加速声讯爆炸的时代，我们的问题可能不是无处倾诉，而是说得太多。科技作为载体将话语无限度地放大传递，而我们似乎难以找到真正权威的智者来终止奔腾的话语瀑布。每个人都热衷于评论，在遇到故事或者事故的时候，我们急于给出意见建议，表明自己义愤填膺或者同情。有时候我们是如此急于参与进去，以至于忘了去关心事情的真相、当事人的感受，或者什么是正确的。
在被声讯轰炸得无所适从时，我想说，也许我们应该学会适时的缄默。我们的言论，哪怕是出于善意与良知，也有可能对当事人带来难以想象的压力，甚至左右整个事件的发展过程。那种不由分辩的势态，也许才是真正可怕的力量。
更何况，我们是如此的平凡庸常，在那么多微妙的环境下，又如何为他人断是非定对错？出于本能或者习惯，我们反对离婚，唾弃暴力，声讨不公。但是偶尔我也不得不反思，也许这下面隐藏着深深的因果，错综的细节，绝不是报道的言简意赅或者微博的短小精悍所能覆盖的。也许，只是也许，我们可以按捺下发表意见的冲动，偃住澎湃的激情，给别人一些空间，一些安静的时光，去从容应对自己的问题。
不过，凡俗如我，又懂得什么呢？也许高在云端的神明早已笑不可支：明明说了寡言的好处，偏偏又写下这许多文字，当真只是凡庸的人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