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版:文艺副刊总第2716期 >2013-01-30编印

读书
刊发日期:2013-01-30 阅读次数: 作者:申冬昊
申冬昊
        幼年时期妈妈跟我说了很多名人名言,有一句印象最为深刻:余好读书,不求甚解。我简直爱煞了“不求甚解”这四个大字,并且身体力行,奉为圭臬。
  最初的实践是学前时期,读《一千零一夜》。那时候四五岁的年纪,肯定是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偏偏妈妈收藏的书是用繁体字印刷的,似乎年岁久远了些,纸张发黄发脆。那些音译的异域人名我是一个也看不懂,连主角叫什么我也没有真正弄清楚。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的阅读——我还记得当初躲在阳台上,坐在四条腿的小板凳上,背倚着墙角奋力地啃书。主角的经历离奇而华丽,我的小心肝也就跟着上下起伏。因为不求甚解,所以看书极快。三册的小说被我很快地翻了六七遍,最后终于招架不住“儿童式暴力”而支离破碎。妈妈抱着她的书心疼,突然想起来问问她女儿的理解能力,说:“都是繁体字,你能看懂吗?”我兴奋地点头,跟她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个主角A的七次历险。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百度”了一下,发现主角A其实叫做辛巴达。
  对比别人的童年经历,我发现妈妈其实有点奇怪,因为她似乎没有特别纠结我不认识所有的字,背不出词汇解释。她订了《儿童文学》给我读,同时对我敞开的还有她丰富的藏书。我对于书本向来如饥似渴,小说是顶顶喜欢的,武侠的最好,评书、自传、名著、语文课本、连环画册……我统统来者不拒。早餐的桌子上没有书本,我盯着一个药品的说明书反复看。但是认字仍然不多——没有外界敦促,我是懒于查字典的。
  有一天中午我坐在沙发边上看《儿童文学》,妈妈窝在沙发上看我,然后建议我查字典看看不认识的字。我照做了,打头一次认识了“豁”然开朗的“豁”,还有“肤浅”的正式含义,但是这绝对没有让作品变得更有趣,确切地说,因为大幅度地降低了我的阅读速度,以至于老妈一睡着我就把字典丢得远远的了,而妈妈也没有再强求我把它捡起来。
  这个习惯延续到了后来英语的学习。我从未真正认真地背过一个单词,我可能会很熟练地背诵全文,但是里面的字母组合却被我愉快地忽略了。学英语四五个月了我仍然不能准确区分“as”和“us”,而有一次单词测试,我只拿了可怜的33分,好在那时候妈妈在出差,我就把卷子藏在了床底下一个装剪纸的小纸箱里,并且一直妥善地保存着,上一次我们搬家的时候我偷偷把箱子打开来看,在一堆花里胡哨的纸艺当中稳稳地躺着我的卷子,皱巴巴地团成一团,仍然没有被发现。
  这样的习惯兴许不是老师们所推崇的“扎实认真”,但却时不时地有些惊喜——我看英文版的克里斯蒂小说,或者电影,遇到不认识的单词或者句子就默默地记下来,然后,在不久的将来,因为偶然的机缘而发现了它们的意思,那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真地是绝顶的好,而且会很长久的记忆下去,甚或在平日里便欣然地运用起来了。
  事实是,语文也好,英语也罢,就连物理、数学我后来都学得出色。妈妈时不时地拿此事吹嘘——“都是继承了我的优秀基因”,而这也许是真的,或许还因为她的教育方法:我的兴趣始终没有被打击过,一直自然而然地延伸发展,就像龚自珍说的那样:“顺之纵之,解其棕缚”。没有人强求我咬文嚼字(有人试图这样做过,被我英明神武的老娘击退了),我也就一直爱好读书,这样的习惯一直保持到了今天,竟然在喧哗嘈杂的声讯时代中为我辟出了一块小小的清静之地。而读书的方法仍然不变——囫囵吞枣地扫荡全书,默默记住不认识不理解的“一小撮反动分子”,然后静待未来的揭秘之喜。
  当然了,除了保留读书的爱好以外,还有一个好处,说来有些曲折:学校考试重基础,而读书时大而化之的我基础明显不扎实,所以小时候成绩不好。后来逐渐成了考场得意的学生,竟然也没有学会骄傲自满,当然也没有书呆子气息,倒是于“自嘲”方面体会颇深。培根说:“凡有所学,皆成性格。”而我自认性格随和快乐,当然要感谢幼时那种“成之全之”的教育,雅俗共赏的阅读,当然还有那个赐予我“优秀基因”的美丽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