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版:文艺副刊总第2665期 >2012-01-18编印

挤 车
刊发日期:2012-01-18 阅读次数: 作者:王 伟

挤车

临近春节,电视新闻里每天都在播报春运期间铁路、公路和飞机的交通状况,加之冬天天寒地冻,南方大部份地区出现降雪和霜冻,同事们开始谈论回家过年的事了,单位决定生产不停,采取大家轮换回家。大家的热门话题就是如何度过这一年中最艰难的回家的路,现在条件好了,坐火车还可以在网上订票,有的说乘飞机,有的说坐高铁,众说不一,一些老同志开始回忆当年回家的挤车状况。我坐在办公桌前,对面同事的电脑里轻轻地放着“春天的故事,一九九七年那是个春天,有一位老人……”伴随着悠扬的歌声,我的思绪回到了1984年春节,那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挤车岁月。
  我是1983年参加工作的,正赶上铁路大干快上的衡(阳)广(州)复线建设。当时我还是实习生,那时大家都是二十岁左右,是个走路都蹦着走的年龄。按规定实习生第一年是不发工作证的,只发一个会员证,而当时铁路工人有个优越条件就是坐火车不要钱,但三证要齐全,即出差证、工作证和铁路乘车证。可我们因工作不到一年不给办工作证,少一证是不能开免票(铁路乘车证)的,因而我们要回家是很难的。
临近过年,我们这帮实习生因没有免票和工作证开始着急,队长刘德兴很通情达理,只要请假的这帮年轻人一律准假,但是不能开免票,我是大年二十九才请的假,大家商量了一下,每人带上会员证,强行刹飞车 “飞”回去,这个“飞”可不是坐飞机,而是没票也要坐车的意思,买票当然是不可能的了,这群铁路工人的后代,随爸妈长期修铁路在铁路工地长大的年轻人,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迈气概。
  大年三十凌晨一点五十分,广州至怀化的列车在晚点四十分钟后终于到了郴州火车站,站台上挤满了人,因没票怕人家春运期间查易燃易爆品查到我们没票被赶出车站,我们一行七人到了车站后事先躲到车站头站台头上,火车进站我们就使劲往站台中间跑,透过列车车窗我们看到车箱里已挤满了人,尤其是在车门的地方人更多,车停稳后,足足两分钟全列车没有一个车箱开车门,按规定列车在郴州站只停五分钟,整个站台的人都开始着急起来,我们这些“老铁路”都知道,车门是一定要开的,因为有人要下车,我们一定要回家。终于第一个车门开了,又一个车门开了,大家一窝蜂拥过去,我们挤车比较有经验,五六个人打掩护使劲把别人往旁边挤,把我挤到了在最前面,车门处一片混乱,叫的、骂的、喊的,哭的乱成一团。挤了半天终于一身汗的我上了车,车下的同伴高喊,“王伟你和“火柴棍”上去把车窗打开”。我顾不得回头看,我听出了是“德国姥” 声音。我和叫“火柴棍”的小伙子几乎是在被人推着挤进了车箱,车箱里又闷又热,夹着难以形容的臭气,空气很差。车箱过道里除了人以外堆得到处都是行李,麻袋,还有鸡、鸭等年货。座位下不是放的行李就是躺着有人,厕所被打开,里面至少有六七人。我知道,停车时间很短,过了时间火车一开,车下的同伴就上不来了,于是我连挤带撞地往里“狂”奔,后面是一片叫骂声。我们三人冲进车箱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打开车窗。我俩来到一处车窗前,车窗边有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不让开车窗,怕开了后,人会源源不断地爬上来,我们冲过去,疯了一样,“火柴棍”一把扯开一人,我和另一同伴冲过去强行打开了车窗,先是我们带的行李以最快的速度“飞”入了车箱里,接着下面“德国姥”等四人相继从车窗口爬了上来,关上了车窗。此刻,汗水已湿透了我的内衣,也许是列车负重太多,列车停了二十分钟后终于开始向前爬行。我和同伴们东一下西一件地把随身带的“马桶包”扔到堆积如山的行李架上,找了个能立足的地方站着。乘车二十五小时,我只吃了同伴给的半块面包,当时不是没有吃的,而是怕没地方上厕所,现在想起来真是活受罪啊。
  车过长沙后开始查票,我们几个因没票被带到了餐车里,列车长听说我们是修衡广复线的,有的人哥哥姐姐就是怀化分局的,才放了我们一马。回忆这次回家的全过程,一路停车几乎每站都晚点,其中郴州、衡阳、娄底三站是最挤的,至少有一千人以上没有上车,在娄底车站车下还发生了砸碎车窗玻璃,车上车下打架的情况。
  列车在晚点九小时后我终于在年三十的下午四点到了家,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然后美美地大吃了一顿母亲蒸的大包子。
  所幸的是,在1988年我们用自已的汗水修通了衡广复线后,京广铁路这条国家的大动脉变得通畅了很多,90年代国家又修建了京九铁路线,2000年中期又修建了武广客运专线,这足以缓解这条大动脉的压力了,现在人们回家条件好多了,像我们那个年代那样的挤车现象也一去不复返了。
  “喂,你发什么呆啊!”对面的同事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同事的电脑播放的“春天的故事”音量仿佛一下大了许多:“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